A03版:文笔塔 文艺
2024年08月31日

不 知 味

阿 雅

我曾经发了一个抖音视频,垂序商陆、丝瓜花、马兰花、芝麻花等都是这个视频的素材。用视频记录生活,即时即日的花花草草、蔬菜瓜果、日月朝暮都可摄入。不求流量,只是记录,庸常物事,都可入屏。

一粉丝见到我这视频,留言:芝麻花,是咱们吃的芝麻开的花吗?

我当时有点懵:咱们吃的芝麻开的花,难道不是我视频里那种花?芝麻开花,还能结出别的果?

再想,倒释然,是我自己愣神想多了:我习以为常的东西,对于没见过、不认识它们的人,他们当然不清楚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
这位粉丝在城市长大,应该没见过芝麻生长的过程。提到芝麻,浮现出来的,肯定是芝麻种子,一粒粒扁平椭圆状,或黑色或白色、做吃食的那种。我见到的芝麻种子,黑色居多。而度娘告诉我,芝麻种子,除了黑色、白色,还有黄色、棕色。

一粒芝麻种子的出现,要经历几个月的时间。下种、出苗、生长、开花和结实。芝麻在生长期的后半段开始开花,花朵逐渐开放然后掉落,掉落后的位置会长出蒴果。当蒴果变为金黄色时,表示芝麻已经成熟,会自然裂开,释放出芝麻种子。芝麻种子即是粉丝说的“咱们吃的芝麻”了。

一粒芝麻,要经历这么多的环节才能出现在大众眼前,若是没见过它的生长过程,又怎知芝麻花与芝麻(种子)的关联?

家乡有“芝麻开花节节高”的说法,寓意生活越过越好。人,当然都想生活越来越好。

生长在城市的人,不清楚芝麻花与芝麻的关系,在我看来,很正常。生长在农村,比我小一辈的人,分不清韭菜与小麦的,也大有人在。

这代人,出生后不再接触稻麦油菜,泥土地上的事,已隔离开来。某日,与侄女逛田埂,问她田里种的是什么?她回:“韭菜吗?”若麦苗有灵,估计要笑她,韭菜、麦苗都分不清!在她眼里,韭菜、麦苗是一个样子的。

不经历,不知它,经常有这样的事。

那年去上海,某同志说排骨年糕好吃,带我去一老牌店品尝。

小店里桌桌人满,购买窗口前还有一条长龙。他负责买,我负责桌前候。等吃到排骨年糕,已快一小时过去。吃到嘴里,也没惊艳到我,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婆婆做的糖炒米饼,感觉还是婆婆做的好吃。

就在我们吃到中途,对面两人吃完离去,一对老头老太,接上他们的位置,与我们拼桌。

老头老太是老上海人,吃着说着,与某同志接上了话。他们都感慨现在的排骨年糕没以前好吃了,现在为了赚钱,也成快餐了。他们小时候吃排骨年糕,是在某某船上。船笃悠悠开,排骨年糕慢悠悠上,那一口滋味,那一船风光,“老灵光咧”……

看着老头老太陶醉的模样,我豁然有解。他们说排骨年糕好吃,是陷落在过去的时光里,有回忆、有岁月、有情感。我认为不好吃,是我没有他们那段经历,我对排骨年糕没有记忆,融入不了排骨年糕的风情长河,与排骨年糕没有关联,没有共鸣,也就滋味淡然。

当某同志再说排骨年糕好吃时,我不再笑他。我没有那段经历,没有那份共情,但我不能抹杀他(们)与往昔拥抱的真情真意。他们说排骨年糕好吃,与其说在吃排骨年糕,不如说,他们是在缅怀那段岁月,就如我想念糖炒米饼,不如说我在怀念婆婆。

不经历,不知味,但要学会尊重。

芝麻花,就是我们吃的芝麻开的花;韭菜、麦苗,我仍分得清;排骨年糕,我吃过了……经历一点,知晓一点,累积一点,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