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02版:文笔塔 记忆
2024年09月22日

地名闲话 / 王春南

奔牛的几个故事

2019年4月26日,1964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系的同班同学,后任东南大学教授王淑良(左一)、凤凰出版社编审王春南(左二),专程从南京赶来常州安家舍拜访回乡探亲的石湾夫妇,不料不久石湾便在北京病逝。

在苏南星罗棋布的古镇中,奔牛镇不如周庄、木渎、同里、甪直等知名,但它在我的心目中却占有很重要的地位。

我外婆家离奔牛仅3华里,我家离奔牛也只有10多华里,奔牛可说是我的半个故乡。15岁以前,我到过的唯一城市是常州,到过的最大的镇是奔牛。

小学老师组织我们“远足”,到奔牛参观过一家颇具规模的面粉厂。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工厂。奔牛每年阴历二月廿八庙会,我一般都要随母亲前往。我还常常跟大人一起,肩挑粮食到奔牛加工。从少年时代起,奔牛就深印在我的脑中。我就是经由奔牛走向大学、走向大城市的。

我在南京上大学,每次放假回家,都要在奔牛站下火车;假期结束返校,要在奔牛站上火车。有时会与同窗好友、曾任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的石湾在奔牛站不期而遇,那惊喜是不言而喻的。现在我一见到石湾,就想起奔牛;一见到奔牛,就想起石湾。

“奔牛”这个名字与一则民间故事有关。据当地居民口耳相传,很久以前,奔牛镇就有了一座横跨大运河的大石桥,桥洞中有一头金牛。桥旁豆腐店的老板想得到金牛,便用门前长的一棵草——因天天用豆腐店泔水浇灌,长得特别高——来钓金牛。这老板贪心,金牛没钓到,跑了。奔牛镇便因此得名。

文人的说法与此大相径庭。据清初到过奔牛的历史学家谈迁在《北游录》一书中记载,相传南朝梁武帝时,有人在石城挖地,挖到一个闭目坐于土中的僧人。这一奇闻很快上奏梁武帝,梁武帝问志公和尚是怎么回事?志公和尚回答说:“这叫‘入定’。只要在僧人旁敲击磬,僧人就会睁开眼睛。”用这办法一试,僧人果真开眼。志公问话,僧人不予搭理,志公说起僧人以前的事,僧人看了志公一眼,便倏然向南奔跑,怎么追也追不上。僧人一口气跑到奔牛,然后往地上一坐,化作了一头牛。这便是奔牛镇名字的来历。这是谈迁的说法。

大凡一个地方,它的名字后面有一则动人的民间故事,人们就更容易记住这个地方,何况与奔牛这个名字有关联的故事不止一则。

有一种说法,奔牛这个小地方与北宋大文豪苏轼有不解之缘。宋朝何薳《春渚纪闻》一书记载,公元1101年,苏轼从流放地回来,打算定居毗陵(今江苏常州)。阴历六月,他从仪真渡江,到了奔牛。这时他已病得很厉害。在奔牛,他与几位朋友相聚,回首往事,托付后事。农历七月十二,自感精力稍好的他还为人写字。哪知隔了两天,他便溘然仙逝,享年66岁。照这本书的说法,奔牛是苏轼人生终点站,奔牛接待了这位命途多舛、即将离开世界的不朽文人。不过,没见到别的书上有这样的记载。后来石湾告诉我,《春渚纪闻》所说有误,他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,内云:“奔牛镇确实是难忘的,这应该是你我走出故乡闯荡世界的起点站。我到苏州读高中、到南京读大学,以至到北京工作,都是从奔牛上的火车。常州离我家30多里,那时不通汽车,去苏州之前,我没有去过常州。奔牛镇的规模在江南是较大的,因通火车和运河,开发比周庄等镇早,古镇风貌早就破坏了。你不妨再查阅一些历史资料,奔牛一定还有许多东西可写。我曾在报上看到过一篇文章,提到陈圆圆是奔牛人。我将此事与一位写陈圆圆小说的作家说过,他后来查了,他把陈圆圆当作苏州人,确实是写错了,陈圆圆是奔牛人……”

1988年夏,我到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,邀请该馆清史研究专家、档案专家朱金甫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江苏在京作者座谈会。我听他讲话带有奔牛口音,便问他老家在哪,他告诉我奔牛清水沟。我大喜,说:“我外婆娘家就在清水沟,太巧了!我们是真正的老乡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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