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03版:文笔塔 文艺
2024年10月12日

慕士塔格山

杨俊国

青果巷 (油画) 余恺

杨俊国

在帕米尔高原,慕士塔格山最有辨识度。浑圆的山峰,山顶有巨大的豁口,槽谷、岩坎等冰蚀地貌,在远处也可看见。

从喀什到塔县,314国道就是从公格尔和慕士塔格两座山下绕行,沿着盖孜河河谷。翻过苏巴什达坂,就看到慕士塔格雪山。此后,慕士塔格就是驱车帕米尔高原的背景,山顶雪光闪耀。民谚云:“看山跑死马。”纵使汽车奔跑了很久,慕士塔格山似乎仍在原处,雪光闪耀。

喀什是离海最远的地方。有地质学术语叫“山结”,帕米尔就是世界级“山结”,昆仑山脉、喀喇昆仑山脉、喜马拉雅山脉、兴都库什山脉,全世界几条超级山脉在这儿汇集。这里曾被称作是“世界地图最后被填补的空白”,除了张骞、玄奘、马可·波罗等几个旅行家,很少有外人到达这里。

1894年,瑞典探险者斯文·赫定来到慕士塔格山下。他问当地驮夫这座山的名字,驮夫告诉他:“慕士塔格,阿塔。”柯尔克孜语,“慕士塔格”是冰川之意,“阿塔”是父亲之意,斯文·赫定便以“冰川之父”来命名这座山。其实,“阿塔”更应翻译为“尊者”,是当地人对一座山的尊称。斯文·赫定曾四次攀登慕士塔格,最终止步于海拔6300米处。他赞美慕士塔格:“若以荒野和奇异的美景而论,世界上没有他处可以胜过眼前的景致。”后来,这里开始流传一个传说,一个欧洲人像羚羊一样跃上了慕士塔格山。

在阿克陶白沙湖,我与一个帅气的柯尔克孜小伙聊天。他们的生活与上辈已有不同,老人依旧和他们的牛羊到夏牧场居住。年轻人用皮卡把牦牛运到景区与游客照相,表演歌舞。他说,也有为登山队工作的,当向导,做高山搬运。夏季,雪山的魂回来了。许多人来到这里,为慕士塔格而来。冬季,大雪封山,日子又像过去一样安静。

许多年前,牧民得知远道而来的客人,就是为了爬上慕士塔格山而感到惊奇,这是他们从来不曾想象过的事情。邱华栋的小说《贾奈达之城》里提到了柯尔克孜族的传说。慕士塔格的峰顶是一座城,名字叫做“贾奈达”,那里有湖泊,有河流,有果园,有白色的骆驼。许多雪山都有‌传说‌,其实,就是当地居民对于一座山的崇拜和审美,以及对别一种生活的憧憬。

到塔县是为了看石头城,我还想看乔戈里峰。有两座山是这个小城的名片,一座是慕士塔格,另一座是乔戈里峰,又称“K2峰”,海拔8611米,世界第二高峰。据说在登山界,即便是登顶珠峰的大佬也会给登顶K2的让座。从塔县到那儿没有公路,要绕道莎车、叶城,走克勒青河谷徒步进入。“乔戈里”,藏语意为“白色女神”,可望不可及。

我们入住湘平岳宾馆,就在慕士塔格路。傍晚,我在街上溜达,看到帕米尔神鹰雕塑,看到街头矗立的绘有玄奘图像的大石头。行人寥寥,我只遇到一位塔吉克妇女从街头匆匆走过,圆顶帽上裹着一块白头巾。本想去乔戈里路走走,天色已晚,作罢。

在唐朝遗址石头城上,我在玄奘曾经驻足的地方眺望慕士塔格山,晨光里尤显静谧。南边峰峦之间那座尖削的峰巅,是不是乔戈里峰?大自然的山结和屏障,让这里许多地方成为无人区。上苍在造山的同时也造出河流,冰川融水从无数条沟壑流淌而下,诞生出众多远走四方的河流。纵横交错的“U形宽谷”不仅给当地牧民以生存之地,更成为人类文明的通道。譬如山下这条塔什库尔干河,正往北走着,突然转向东面,切穿西昆仑山,汇入叶尔羌河,然后北上,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西缘,970公里旅程,远赴塔里木河。

我不是登山者,我只是看山者,聊山者。大自然充满神秘,能够带给我们一种日常生活之外的超验感受,让我们学会在大自然中留心上苍的声音。

塔县四周都是雪山。南有乔戈里,北有慕士塔格。西边的皑皑雪山,便是萨雷阔勒岭,中国与塔吉克斯坦的界山。探险者往往意气纵横。那年,斯文·赫定独自一人翻越大雪封山的萨雷阔勒岭,回来时陪伴他的狗腿瘸了,绑着绷带。赫定的最后一本书是《我在亚洲的狗》,是他所写书中最动人的一本。聊山容易走神,我这就走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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