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03版:文笔塔 文艺
2024年06月22日

炸糖糕

李仙云

每年一到“彩线轻缠红玉臂,小符斜挂绿云鬟”的端午时分,我总会想起母亲挎着装满丝线布头的蒲蓝,坐于家乡庭院的满树榴花下。母亲用零碎的丝绸彩缎一针一线为我缝制香荷包,空气里蔓逸着清馨怡人的草药香。我拎一小蒲团时而挨母亲坐下,时而又望眼欲穿地瞅向紧闭的院门……

在那个味蕾寡淡的年月,一到端午,看到爷爷手捧油啧啧的麻纸包从集市归来,我便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,那里包的可是我舌尖上最贪恋的炸糖糕,咬一口,味蕾生花般从舌尖甜至发梢,有时稍有不慎将碎渣撒于地上,立刻就馋来一群蚂蚁围拢脚下,能急慌慌抢得打群架。那金黄酥脆、食之甜到发齁的圆溜溜的小糖糕,守着我关于端午的记忆大门。

家乡的端午有个习俗,此时麦子已颗粒归仓,出嫁的女子便左手捧糖糕、右手拿黄杏回娘家探爹望母。而这一天,也是我们与姨妈一家人亲切“会师”的日子,如交换信物般,当母亲将亲手缝制的一串香荷包递与表妹,姨妈则给我的胸前系满了老虎、南瓜的萌荷包。外婆的家住在镇子上,出门走几步便到了人流如潮的集市里,那里是我和表妹童年的“乐园”。我时常牵了表妹的手,一边美滋滋吃着酥脆香甜的炸糖糕,一边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穿梭,最吸引我们姐妹俩的,就是路边摊上的小人书。

那年端午,我静卧病榻,小表妹买了我最爱吃的炸糖糕,我含泪一点点咀嚼,平日里的香甜之味难寻,心间尽是苦涩。表妹满脸疼惜为我揉搓着布满手术伤痕的背部和已肌肉萎缩的双腿,姐妹“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”。

这个多年后的端午,亲人早已去了远方,我也漂至千里之外。可我舌尖依然固执地独恋家乡那口与“粽”不同之味。夫翻遍美食视频,撸起袖子打算跟美食大咖来一次大胆尝试。他在咕嘟嘟的沸水中,撒入白糖,边放面粉边快速搅拌,随即又像个“老把式”,一个干练麻利的动作,把烫好的面团“啪”一声,摔至抹了油的砧板上,我则配合着用面粉加白糖做馅料。最让我开眼的是那平日在单位做仪表外框的手,捏起糖糕来也能“依葫芦画瓢”,一块面挤握于掌心摁个小窝,裹上糖馅捏圆,随即一个个丢入沸腾的油锅中,瞬间一锅糖糕像鲜花绽放般开始膨大浮起,滋滋甜香盈满鼻翼。炸至金黄滚圆,我便急不可耐地下箸夹起,虽无脆得掉渣之感,倒也满口香酥,我就暂把这“萝卜当人参”,慰藉一下那裹于舌尖的满满乡愁。

雅士与狂生的互动 24节气之夏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