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骤起，斑斓了故乡的秋景，也催熟了故乡的蔬菜瓜果。视觉中的秋固然让人念想，但味觉上的秋则更让人难忘。

一

秋来，任你走到哪个村口，都可见一树树的扁豆花。扁豆在农村不会大面积种植，一般情况下，勤劳的农家会在春天，选一两棵小树，在树旁种下扁豆，让其自然生长。因为扁豆是蔓生的，所以扁豆会顺着树干往上缠绕生长。

扁豆的生命力很强，到了秋季，整个树就变成了扁豆的世界。扁豆叶子宽大，绿油油的。倘若阳光晴好，那扁豆叶子也闪闪发亮，风起时，簌簌作响，颇有些秋味。

大概到了八九月间，在几场秋雨滋润下，扁豆便开始开花，花色以白色、紫色为主。白色的纯净，紫色的艳丽，虽然花朵较小，但它们都是一串串、一撸撸开放，便渐成风景，尤其在秋来百花杀的时节，有笑傲秋风的韵致。郑板桥有诗描绘：“一庭春雨瓢儿菜，满架秋风扁豆花。”

扁豆花开后，便结出一串串月牙形的扁豆，有的青，有的红，有的紫。而扁豆花还一串串顺着枝蔓向前开放，扁豆也跟着花儿生长。于是，一树扁豆，有的成熟了，有的刚刚生长，这样，扁豆便可以吃上整个秋天，真是再好不过了。

小时候，我挺喜欢吃扁豆的。择扁豆时，先将两头角掐住，扯去茎条，洗干净后，放入铁锅爆炒，然后盛起，放到饭锅里蒸熟。等饭熟了，端出扁豆，香气浓郁。蒸熟的扁豆，烂熟味美，最能下饭，连汤汁也是妙不可言。

当然，扁豆也可以切成细条清炒，但不容易熟。没有熟透的扁豆有毒性，所以我家一般不炒。扁豆也可晒干，过年时煨猪肉，也是美味一道。还有农人喜欢在腌制长豆时放点扁豆，早上吃稀饭，也是不错。

如今，秋风乍起，我的确有点想念扁豆的味道了。

二

茭白，学名叫菰，或菰米。我们家乡人又称茭首，或高笋，在江南农村随处可见。

茭白种植历史悠久，是古代六谷“稻、黍、稷、粱、麦、菰”之一。李白曾有“跪进雕胡饭，月光明素盘”，其中“雕胡”指的是茭白。王维也有诗句流传：郧国稻苗秀，楚人菰米肥。可见古人对茭白的喜爱。

故乡的茭白一般种在浅水里，大概在谷雨之后，勤劳的农人便选择池塘浅水处，种上茭白的幼苗，间或去修理一番。当然也有大面积种在水稻田里的，那是菜农做的事。

盛夏时节，水塘边的茭白迅速生长，叶片如同蒲剑，在微风吹拂下，轻轻地招摇于浅水处，映着碧清的池水，分外养眼。到了秋风送爽的时候，茭白的根处便渐渐鼓胀，叶子间的菰米慢慢成熟，直到菰米冲破叶片的包裹，露出青色的果实，便到了收获的时节。

每年到了这个时候，父亲总是挽起裤脚，下水扳下几根茭白。我看那茭白根部雪白雪白的，上面还包裹一层青色的外衣，古人有诗句形容：西风吹雨饱秋菰，卸却青衣见玉衣。剥去茭白青色的外衣，就露出茭白白生生的形体，尝一口，嫩生生的，有一丝丝的甜味。但父亲却不允许我们生吃茭白，怕不卫生。

茭白可用来切丝，放几根红辣椒丝，便色香味俱全。茭白也可切片，放把青豆，清炒出来的青豆茭白，一青二白，也是绝味。秋天的傍晚，父亲就用它来搭老酒，也是酒逢茭白两杯少了。

茭白一直可以食用到秋末，待到朔风吹起，浅塘处的水退下去了。“水落鱼梁浅，天寒梦泽深”，茭白渐渐枯萎，黄色的叶子耷拉下来了。此时，便可以剪去枯叶，而茭白的根深埋于泥土里会存活下来，明年春来继续蓬勃生长。

故乡的秋味还有许多，如黄豆、秋长豆、芋头、红薯等等。母亲牙齿不好，她老人家最喜欢吃芋头，软软的，香甜香甜的，至今我还记得母亲剥芋头的情景。故乡的秋景、秋味一起沉淀在心底，成为最温情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