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04版:文笔塔 乐享
2024年12月02日

常州第111例是我儿子

李 玲

我在微信上问在北京的儿子:“回来过中秋节吗?”他回:“我刚入职,不好意思请假,不回了。”

过些天,我又打电话问儿子:“中秋假期你表哥办婚礼,要找两个小伙子做伴郎的,你回来吗?”他说:“才开学没几天,我和我的学生们刚有点熟悉,请别的老师代课不合适,我就不回去了。”

但婚礼当天,儿子突然从北京赶回来了,没有当伴郎,在婚宴上吃了一半就打招呼提前离开了。我们跟大家的解释是:时间紧,要赶去外地参加一个围棋比赛。众亲友也不疑,因为这两年来儿子辗转全国各地参加围棋比赛是常有的事。大家不知道,这是我们母子俩提前对好台词,抛下的一颗烟雾弹,事实是儿子被匆忙接走,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,住进了血液科病房。

儿子没病。是一位素不相识的人病了,严重的血液病或者白血病。早两天儿子接到红十字会的通知才赶回来的,他要在第一人民医院做造血干细胞的采集,捐献给那位病人。

这是我们常州市第111例造血干细胞捐献案例。

儿子住在医院,每天早晚各打一次动员针,要连续5天。

原以为住在医院吃吃躺躺,空了就打开电脑批批作业备备课,犹如休假。第2天,儿子就告苦了,说一直睡不好。这毕竟是病区,尽管他的病房已经是楼层最顶头的一间专用病房,但整层楼那么多病房、病人,一天24小时楼道里随时有各种声音传来。上半夜生物钟不让睡,下半夜才睡一会,凌晨5点护士就来打针抽血,走了刚想眯会,换班护士又来交班,再想眯,床位医生又来查房。我说:“这是医院又不是星级酒店,你自己调节作息吧。”这个血液科病区,说不定就有等着移植造血干细胞的白血病病人。

第3天,打动员针的反应来了。儿子说腰以下感觉到很酸胀,特别是屁股大腿,又酸又痛,说不出的难受。我帮他一顿按捏推揉,感觉稍好一点,但我手一停,还是酸痛。问医生,是打了动员针促排造血干细胞的正常反应。这次儿子宽慰我:“没事,老妈,也不是太难受,我打打游戏就过去了。”我们都知道,按照流程,那个受捐病人已住进高压舱房,做好了一切移植准备,我们这边千万不能出情况,更不能放弃,要不然对方会有生命危险。

9月19日,入院的第5天,正式做造血干细胞的采集。白班护士一上班就先来挂上了补钙的吊针。医生推来了采集仪器,一个叫细胞分离机的大家伙。儿子平躺,双肘静脉都插上了粗粗的针头,一边出一边进。血液抽离儿子身体,经长长的管子进入细胞分离机,像洗衣机脱水一样甩脱,分离出外周血中的造血干细胞,血液再输回他体内,如此一圈圈轮转。医院的医生、护士在,红会的领导、志愿者也都在,细心监护,我插不上手。儿子戴着耳机听书,好像看不得我的无所事事,一会喊“老妈,我左边耳机松了,帮我调一下”,一会叫“老妈,我鼻头上痒痒,帮我挠挠”。有记者来采访,问:“你家长同意吗?”儿子张嘴就答:“我妈是不同意的。”在场的人都笑了,这孩子这么实诚!我瞪了他一眼:“我不同意我能站在这里吗?”

采集过程持续了4个小时。有着儿子造血干细胞的血液装了半个采血袋,颜色没有鲜血那么红,偏肉粉色,又有点像豆沙色。这是一颗颗种子,新生的种子,将给远方的那位病人迎来新生。负责运送的人也按时赶到,采血袋被装进密封箱,由他全程护送,将第一时间送到那位受捐病人的病床前。

儿子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:“血袋送往哪里?病人是什么情况?”红会黄部长转交病人的感谢信,说:“我们掌握的情况是,病人女性,生于1976年,血袋将送往北京,病人在北大医院做治疗。”绕了一圈,儿子的血又送回北京去了。那是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病人,想必也是一位母亲。但愿我儿子的血助她新生、健康余生!

当天下午就出院了。儿子身体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,就是疲倦。第二天上午我送他去火车站返回北京,儿子牵挂着他的学生,不肯多休息几天。我开车,看着后视镜里一脸倦容的儿子,再三关照:“路上要一直戴好口罩,这几天要多喝水,不要提重物,干妈给你寄的东西、黄部长给你寄的葡萄糖酸钙记得吃,点外卖别图便宜,要选安全健康营养的,上下班地铁太挤的话就打车,少劳累少熬夜……”

我踮着脚把电脑包送上儿子的双肩,目送他走向进站口。我的视线被那个185厘米的背影一路牵着,心也被牵着一路北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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